上双“51人” | 11月20日,奶奶的孩子,曹杨的孩子

2016-11-17 51人 定海桥 定海桥


深秋的下午,曹杨三村的孩子Reno带你走过他的路。


 

2016年11月20日周日下午2点至4

 集合地点:曹杨二中门口,杨柳青路梅川路

* 点击“阅读原文”,即可预约!人数15人

 51人谍报之Reno(杨伟杰) 


Reno(杨伟杰)
1980年代生人

上海知青子女,奶奶在曹杨三村把他养大,一次意外跌倒,奶奶近九年没有离开公房三楼的房间。他每周去探望奶奶,用方言问候她。


他说,秋天的曹杨很美。曾做过这一片环卫工人的奶奶在这个她已经不再活跃的小区内外布满了生活的痕迹,同Reno自己若有若无的记忆和痕迹交织在一起,于是他邀请大家“同奶奶的回忆一起,穿过三村,走过菜场,走过环河浜,走向深秋的兰溪青年公园。



51人 抢先看——Reno自述


曹杨三村与定海桥

曹杨新村到定海港路252号,即使用上海交通最便利的地铁,也需要近一个多小时。若不是因为一次报道的缘故,恐怕我这辈子也很难注意到杨浦区的那片犄角。从平凉路沿街的老房子开始,一股上海滩上世纪的市井气息便会扑面而来,定海路上的两侧摊贩鳞次栉比,在喧嚣拥挤的阿姨、爷叔中穿梭,并没有让我产生像市区大密度人流所带来的那种焦虑感,相反在这里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尤其是定海港路两侧私自"违章"搭建的历史久远的两层楼平房,令我有着额外为之动容的记忆。

我相信,每个时代的建筑都有其独特的烙印,外滩灯火辉煌的万国建筑群、英法租界内的石库门、或者像定海桥这般的由"滚地龙"建起的私房。除了定海桥以外,在上海的各区县也可以看到曾经雷同的建筑结构。例如我小时候居住的曹杨新村,因当时“两万户”改造,而临时搬迁暂居的“桂巷新村”。

在当时,沿着苏州河边一侧的临时住宅,也有着如同定海桥内私房相同的结构、材料。触景生情,定海桥内那些私房的建筑外立面上的花纹、石栏以及“定海人”日间攀谈时得言谈举止让我想到了自己的奶奶,一个普通工厂女工的暮年生活。

我的奶奶周凤英

我的奶奶叫周凤英,今年87岁,江苏泗阳人。听二爷叔说,奶奶曾经加入了一个什么抗日组织,打仗的时候,因为日本人要抓她,逃到上海被组织安排到上海的工人家,那工人就是我爷爷。爷爷早年投靠堂兄从江苏来到上海,曾经是上海国棉七厂的一名工人,可惜爷爷退休后,透支健康沉溺麻将,终因八次胃出血后去世了。我的父母在我小时候知青去了江西,我的印象中奶奶带着我逢人总会唠叨一句话:“伟杰是我一个号头(月)带大的”。

这句我听了腻烦的话,直到去年自己有了孩子之后,才明白其中的分量。我的童年大部分时间是和叔叔、奶奶、爷爷渡过的,爷爷去世后我和叔叔、奶奶一同继续住在曹杨三村的公房内,十五岁那年,我的父母回沪后随他们一同搬到了桃浦新村,但对于奶奶的依恋和不舍,让我在几年后又情不自禁地搬回了曹杨三村。叔叔在前几年买了新房搬出了曹杨三村,于是曹杨三村的老公房内,我和奶奶各住一间房。那些年我刚谈恋爱不久,大约是2008年。

意外跌倒,老年人生活的丧失


早些年身边有一位医生朋友的研究课题是“如何防止老年人摔倒”,当时我觉得这个课题听起来很搞笑,在我年轻时看来,“因为摔倒而死掉”应该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直到我奶奶跌倒后,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程度远超过了想象力的边界,以至于奶奶的情况犹如一道奥数难题。

根据网易新闻2016年的一条内容显示,“中国65岁左右年龄层的第一大致死原因,是由于老年人的的摔倒所导致的。”,我亲爱的奶奶差不多在70多岁左右,不幸也加入到了这个行列,当然她并没有致死,但却从此改变了自己的生活状态,或者准确说她失去了生活。

可能由于体质关系,奶奶的饮食习惯很是问题,大量摄入淀粉类食物如:泡饭、面条等,加之缺乏运动健身,导致身体异常肥胖。跌倒加上体态肥胖,最终让她不堪负荷地瘫在了爷爷去世前睡的那张皮质沙发上。在瘫倒前,她是一位普通的退休女工,奶奶的生活除了抚养我之外,就是买、汰、烧等日常琐事,她唯一的兴趣爱好是在曹杨三村的小区里和周围邻居“掷骰子”。


相当一段时间,她成了小区里的小赌的领头羊,小区里有一张旧桌子,暖阳洒在居民晒出的被褥上时,小桌子被四面赶来的居民撑开,奶奶带上一只碗,三颗“骰子”就开始了她的“坐庄”事业。小赌怡情,不过奶奶总是弥漫着“悍妇”的气魄,一块、五块、二十块一把,赌局气氛的高潮通常是在两个相互较劲的老爷叔、老阿姨把价码提高到五十块一把的时候。那时小区的下午格外热闹,“嘿、哈!”掷骰子的声音常常成为我耳畔的迷离之音。

奶奶跌倒以后至此,偶尔隔三差五会有邻居在我家三楼的窗外呼喊,“周阿姨!出来掷骰子咯!”,“杨妈妈(爷爷姓杨,小区里的亲切称呼),出来掷骰子咯!”,“胖阿姨,出来掷筛子咯!”,每当有此类呼喊,奶奶都会从迷糊的午睡中,吊起精神撑着拐杖探头望去,露出尴尬的笑容。

久而久之,窗口呼喊的人少了起来。他们自己组织了起来“掷骰子”赌局,再也没有人来喊奶奶了,到最近的时候每逢周末我去探望奶奶时,已经没有人再聚集到小区的“屋山头”掷骰子了。奶奶摔倒后,由于右腿绑住了石膏,行动不便的她需要有人帮她擦身,处理排泄物等等。

因为她太胖了,没有办法便利地在卧室和厕所间走动,于是沙发边多了一张医护专用的马桶座椅,底下是一个塑料盆,用来接屎接尿。从沙发搬动奶奶到马桶座椅上大小便,然后再搬回沙发上,吃饭的时候拖一张旧桌子到面前,隔三差五地擦身。随着时间的推移,奶奶的自理能力也越来越差。

现在奶奶已经由一位二十四小时住家看护的安徽阿姨来帮忙照顾,这位阿姨在前后换了五位左右,最终留的时间最长,一转眼已经快六年多了。子女们则忙于照顾孙辈,或者有的因为年事已高无力照顾而不能尽力。我记得在替换看护阿姨中,有一位对我说过:“你奶奶好福气哟,子女轮流照顾她,像她这样的情况放在我们农村,老早死掉了。”不知为何,这句话很深入我的脑海。

我现在也已经三十多岁了,除了一周的工作之外,周末将更多时间放在照顾15个月的儿子身上,本来每周探望一次奶奶,现在因为各种事由变成两周、三周去探望一次。我一直觉得奶奶的衰老是我内心支撑的一种消解,而曹杨三村也在一次次的探望途中变得衰败而混沌起来。另一方面,曹杨三村周边的开发、改造令这一片地区呈现出兴衰两面。

曹杨三村


“奶奶终有有一天是要走的。”面对奶奶身体的每况愈下,我反反复复这样想过。奶奶如果有一天不在了,我对曹杨三村的眷恋或许也会一并消失掉。对一个地方的留恋我想并不仅仅是因为出生或长大在那个地方,更多是因为在那个地方所遇到的人和发生的事情,所产生的回忆或让人不舍或让人想要忘记。

曹杨三村与我而言有着童年的记忆,成长的烦恼和人生三十载中最珍视的回忆,倘若有一天记忆清空了这些光阴,我的人生又有何意义?

当我意识到记忆逐渐模糊是在去了“定海桥”的采访之后,在看到定海港路的那些旧房时,我想要“怀旧”一把去故地重游原来的幼儿园,发现它竟然早就消失了。虽然很长一段时间它就存在一条马路之隔的曹杨三村对面,可是我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周遭的环境变化。身在环境中却不知环境的变化,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焦虑感。

我反反复复想来想去,如果我亲爱的奶奶走掉了,自己的内心恐怕会随着人和物的消失而逐渐空洞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曹杨三村越来越陌生,另一方面,也有一种“归属”感地丧失。我想,这大概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80后的我们都在时代巨变的缝隙中,或多或少都在目睹自己从小生活环境的巨变。然而,不论你是否愿意总要去学会适应这种变化,不过我好像始终还没有做好准备。

2016年11月20日,我会在上海普陀区曹杨二中的门口,进行一次曹杨三村的导览,对曹杨三村的变化及奶奶的处境和大家聊一聊背后的故事,这次导览是上海第十一届双年展“何不再问”主题中的“51人项目”之一。


当天路线:



点击“阅读原文”,马上预约!

本次活动筹办:徐杰

协助:王鑫

拍摄:徐杰、刘蕴奕


定海桥互助社地处历史性的工人社区之中,现在,移居人口为这里注入了新活力。互助社是一个自发组织,也是用于社员共同学习、会谈、待客、反思、组织、创作的活动现场。通过对集结与创造艺术/知识之方法的探索,互助社意在促成邻里或同志之间在互惠的原则下互动、互助、合作。互助社会举办讲座、游览、出版、地方特色的晚餐、学者驻地、放映活动和城际交换等项目和活动。欢迎关注我们的网站dinghaiqiao.org。

“51人”由Raqs媒体小组总策划,策展组成员陈韵带领定海桥互助社“51人工作组”共同执行。项目探索生活的可能性,为双年展赋予日常生活的诗意。在上海双年展的17周时间里,每周将有3个关于上海“人物”的活动在城市里以流动或固定的形式发生。敬请关注本微信账户,了解最新活动信息。

51人回顾|记忆、身体、荣誉感

51人回顾 | 李中华师傅的自行人生

51人回顾 | 缪老板的黄鱼面之味

互助社跨年大案:上双“51人”全索引

关于51人